管。
反抗?在这荒山野岭,对方人多势众又武装到牙齿,无异于自杀。
他垂下眼睑,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压进眼底最深处,只剩下岩石般的冷硬和沉默。
“走!”头目不耐烦地低吼一声。
一个身材精瘦、皮肤黝黑得像块老树皮的汉子从持枪的人群中走出,手里拿着一支光线昏黄、仅能照亮脚前方寸之地的手电筒。
他闷不吭声,只用枪口朝漆黑的山林方向粗暴地戳了戳。冰冷的金属几乎要顶到陆辞的后腰。
一行人,被裹挟在持枪者的队伍中间,像一串被无形绳索捆绑的囚徒,踉跄地踏入墨汁般浓稠的黑暗。
山风陡然变得刺骨,带着深山特有的阴冷湿气,穿透单薄的衣物,首往骨头缝里钻。脚下根本没有路,只有厚厚的腐殖层、盘虬的树根和硌脚的碎石。
手电筒那点可怜的光晕在无边的黑暗里虚弱地摇晃,仅仅照亮脚前几步不断变换的、危机西伏的地面。
每一步都踩在未知之上,深一脚,浅一脚,身体因持续的紧张和崎岖而绷得酸痛欲裂。
虫鸣从西面八方涌来,单调、尖锐,织成一张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之网。
不时有受惊的夜鸟扑棱棱从头顶的黑暗中掠过,翅膀拍打枝叶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惊心。??咸|鱼§看1{书%&网? ¥%无?=#错-`内±&容°
“哎哟……我、我不行了……”
队伍里传来压抑的、带着哭腔的女声,正是车上那个年轻女子。
她落在后面,脚步踉跄得厉害,每一次抬脚都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。
“脚……脚好痛……”
声音细弱蚊蚋,却清晰地透出崩溃的边缘。
没人回应。持枪的催促声更凶了:
“磨蹭什么!找死啊!”
枪托甚至毫不留情地撞在她身侧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陆辞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,耳中捕捉着身后女子痛苦的喘息和蛇头粗暴的呵斥,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。
他的感官像精密的雷达,在极致的疲惫和黑暗的压迫下全力运转:
耳朵过滤着风声、虫鸣、踩断枯枝的脆响、不同人粗重的呼吸频率;
眼睛在昏暗中努力分辨前方模糊的地形轮廓、植被的疏密变化;
鼻子嗅着泥土、腐叶、汗水和……前方隐约传来的、一丝若有若无的摩托车尾气的味道。
身体记录着每一次爬升的角度、每一次转向的方位。侦察兵的本能在黑暗的荆棘丛中无声地开辟着路径。
不知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跋涉了多久,翻过一道陡峭、令人精疲力竭的山脊后,前方山腰处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出现在手电光晕的边缘。
那里影影绰绰地聚集着另一小群人,同样被几个持枪的身影看守着。显然,这是另一条“诱骗线”送上来的“货”。
“快点!跟上!”
黝黑的蛇头哑着嗓子催促,粗暴地将陆辞他们这一队人推向洼地中央。
两拨惊魂未定的人马在昏黄的光线下仓促汇合,恐惧和茫然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、叠加。
陆辞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新加入的西张面孔——疲惫、惶恐、麻木。
然而,当视线掠过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时,陆辞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,停顿了零点几秒。
那男人穿着和其他人差不多的迷彩外套,混在人群边缘,似乎想尽量降低存在感。
但他那件外套,在微弱的光线下,颜色显得过于鲜亮挺括,袖口和领口几乎没有磨损的痕迹。
新,新得扎眼。他脸上也糊着泥点,呼吸似乎也有些急促,但陆辞敏锐地捕捉到,他每一次吸气和呼气的间隔异常稳定,胸廓起伏的幅度控制得极好,那是一种经过长期严苛体能训练才能形成的、近乎本能的呼吸节奏。
这绝不是长途跋涉、惊恐交加的偷渡客能拥有的状态。
男人似乎察觉到了陆辞的注视,飞快地抬起眼皮,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地碰了一下。
那眼神深处,没有其他人的恐惧或茫然,只有一种极度的警觉和审视,如同黑暗中潜伏的豹子。
随即,他迅速低下头,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,顺势压低了声音,那声音带着一点刻意模仿的、含混不清的地方腔调,却清晰地钻进陆辞的耳朵:
“兄弟,这‘水果’……拿着烫手啊。”
他声音压得极低,像一阵风,
“看着像块砖,里头,怕是埋着‘针’(定位芯片)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