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书雅蜷缩在阳台沙发深处,指尖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,像一串急促的雨点打在铁皮屋顶上,隔绝着身后那片由母亲声音织成的、绵密而熟悉的网。·w-e.n·x~u\e!t¨x?t-.*c`o\m.
“条件是真没得挑!就见一见,又不是押着你去领证!”
母亲的声音追了过来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,紧贴着她耳根盘旋,
“退一万步讲,就算不成,当个朋友认识认识,总没坏处吧?雅雅,你听妈妈一句,年纪是真不小了……”
这些催婚的台词,姜书雅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,堪称“妈妈牌全国统一话术”。
她眼皮都懒得抬,目光牢牢锁在发光的笔记本屏幕上,声音平板得像在读说明书:
“现在人生目标就一个——赚钱,买房,搬出去。省得你们看我碍眼,眼馋别人家的大孙子。”
她顿了顿,指尖的敲击声更重了,
“这年头,谈恋爱?单身狗都嫌累。”
“你不结这个婚,我夜夜睡不安稳,心口都揪着疼!”
眼见“为你好”的大旗摇摇欲坠,母亲立刻转换策略,祭出了苦情牌,语气里掺上了愁苦的哽咽。
又来了。姜书雅无声地翻了个白眼。
这套说辞从她毕业典礼的彩带还没完全飘落时就开始念,念得她耳朵里的老茧比城墙拐角还厚。
她实在想不通,学生时代严防死守、视早恋如洪水猛兽的父母,怎么能在毕业证到手的瞬间,就无缝切换成恨不能她立刻结婚抱娃的狂热模式?
这思想钢印打得也太整齐划一了。
“睡不着?”她终于懒洋洋地侧了侧头,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,
“妈,要不我给您介绍个月嫂的活儿?既能过抱孩子的瘾,又能多份退休金外的收入,这两年物价涨得,您那点退休金不是总嫌不够花么?一举多得,强身健体,多好。”
“你!你!你……”
母亲显然没料到女儿如此“贴心”,一口气堵在喉咙口,手指着她抖了半天,硬是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词句。
“哼!现在由着性子瞎混,等你老了,一个人死家里臭了都没人知道!”
眼看妻子败下阵来,一首沉默旁观的姜爸猛地一拍沙发扶手,加入了战局。他的声音像块硬邦邦的石头,砸向阳台角落。
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顿,悬在半空。姜书雅慢慢转过头,视线扫过父母写满焦灼与怒气的脸。
那眼神里沉淀着一种近乎残忍的、看透世事的荒诞感。
她唇边那点稀薄的笑意彻底消失,声音陡然降温,带着冰碴:
“别人知道了,我就能活过来?还是能组个团,手拉手一起走黄泉路?”
她微微扬起下巴,目光在父母脸上逡巡,一字一顿,清晰又冰冷,
“爸,妈,我老了有没有人管,现在不好说。但你们老了,肯定是我管。当然——”她刻意拉长了调子,
“如果你们再这样逼我,那将来管不管,我也可以再‘考虑考虑’。”
客厅里瞬间死寂。空气凝固得如同灌了铅。
姜爸姜妈被这句裹着寒冰的实话钉在原地,脸色由红转白。
作为家中独女,姜书雅这句话的分量,他们比谁都清楚。
那是悬在晚年生活上方,实实在在的利剑。
短暂的窒息后,姜爸清了清干涩的喉咙,换上了语重心长的调子,试图撬开女儿的心防:
“雅雅啊,你现在觉着一个人自在,可人这一辈子,是走下坡路的啊。朋友会越来越少,日子会越来越孤单。我跟你妈还在,这里好歹是你个家。等哪天我俩都没了,你怎么办?家没了,连个念想都没了。头疼脑热,床边连个端水递药的人都没有。逢年过节,左邻右舍热热闹闹,就你一个人,守着冷锅冷灶,孤魂野鬼似的……你让我们两个老的,怎么闭得上眼?”
他重重叹了口气,声音里揉进了疲惫的沙砾,
“天下父母心,催你,不是为了完成任务,是真怕你将来孤苦,盼着你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,安安稳稳地幸福。雅雅,你跟爸掏句心窝子话,你到底……是怎么想的?”
姜书雅沉默着。父母描绘的那幅孤寂图景,并非全无道理。
她想起自己瘦削的身形,从小被误认成男孩的短发和不爱裙装的倔强。
工作后更是深居简出,社交圈窄得像条细线。别说男朋友,连只公狗都懒得靠近她几步。
父母从不用担心她早恋,如今却不得不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