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熟悉又有点头皮发麻的、带着点慵懒和促狭的弧度。

他慢悠悠地踱回沙发边，没有坐下，而是俯身拿起矮几上果盘里一个橘子，慢条斯理地剥起来。橘皮被撕开的细微声响在骤然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“哦——”他拖长了调子，剥下一瓣橘肉，没急着吃，捏在指尖把玩，抬眼看向依旧有些紧绷的姜书雅，眼神里带着一种洞悉的了然和恶作剧般的戏谑，“原来我们姜小姐顾虑的是这个‘资格’问题啊？”他故意把“资格”两个字咬得很重，带着点调侃。

姜书雅被他看得心里发毛，刚想开口，却被他下一句话彻底炸懵在当场。

陆辞将指尖那瓣橘子丢进嘴里，嚼了两下，咽下去，然后用一种谈论“明天早餐吃什么”般随意到近乎荒唐的语气，清晰无比地抛出了两个重若千钧的字：“那这样，”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橘络，“趁着你还没被裁，档案还清白，咱俩先去把证领了。结了婚，你就算在家躺着，那也是合理合法花我的钱，总该有‘资格’了吧？这下你就不用担心没工作就‘不能’跟我在一起了，对吧？”

“领……领证？”

姜书雅只觉得脑袋里“嗡”的一声巨响，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了。这两个字像带着高压电流，瞬间贯穿她的西肢百骸，让她从发梢到脚趾都僵硬了。她猛地抬起头，眼睛瞪得溜圆，瞳孔里清晰地映着陆辞那张带着无辜笑容的脸。刚才的愤怒、委屈、心虚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本能的警惕取代，如同冰水兜头浇下，让她瞬间清醒又加倍混乱。

短暂的死寂之后，姜书雅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，猛地向后弹开一大步，后背几乎撞到冰冷的墙壁。她指着陆辞，指尖因为震惊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恼微微颤抖，声音都变了调，带着一种被算计后的气急败坏：“陆辞！你……你……”她深吸一口气，试图找回语言能力，“你这算盘打得！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！噼里啪啦的，我在玄关都听见响了！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？！想骗我跟你先领证？你当我傻啊？还是你不懂规矩？啊？”她越说越气，胸脯剧烈起伏，脸颊再次烧得通红，这次却不是因为愤怒，而是混杂着惊吓、荒谬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。

陆辞看着她炸毛的样子，非但没有半分被指责的觉悟，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画面，肩膀开始可疑地耸动，接着那熟悉的、带着点欠揍意味的爽朗笑声终于冲破了喉咙，在安静的客厅里放肆地回荡开来：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他笑得前仰后合，眼角甚至渗出了点点生理性的泪花，一边笑一边指着姜书雅：“姜书雅……哈哈哈……你这警惕的小眼神儿……哈哈哈……跟你上次在楼下超市怀疑那促销阿姨骗你办卡一模一样！哈哈哈……太逗了……”

姜书雅被他笑得又羞又恼，刚才那点因为“领证”二字带来的巨大冲击波，硬生生被这魔性的笑声搅得七零八落，只剩下满心的憋屈和一种“又被这混蛋耍了”的无力感。她气急败坏地抓起刚才砸过他一次的抱枕，再次狠狠扔了过去：“笑！笑个屁！陆辞！你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！”

没一会儿，陆辞的笑声渐渐平息，他抬手抹了抹笑出的眼泪，看着气鼓鼓站在沙发边、脸红得像熟透番茄的姜书雅，眼神里那些惯常的戏谑之下，却悄然沉淀下一点别的、更深沉的东西，像水底不易察觉的暗流。
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。湿漉漉的城市在夜色里重新亮起万家灯火，细碎的光点透过玻璃，在墙壁上投下模糊摇曳的光斑。姜书雅背靠着那点微凉的墙壁，看着陆辞的姿态随意得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“求婚”只是他心血来潮讲的一个劣质笑话。

她脑子里却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。失业的沉重阴云还未散去，陆辞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——从“民族英雄”的荒诞赞美，到轻飘飘的“我养你”，再到那石破天惊的“领证”——像过山车一样在她脑海里疯狂冲撞回旋。他那张脸，变幻得比六月的天气还快，嬉笑怒骂，无缝切换，让她完全摸不清他哪句是真，哪句是假，哪句是裹着糖衣的真心，哪句又是纯粹的恶作剧。

可心底深处，那根一首紧绷的、名为“独自面对”的弦，却在他那句带着痛楚的“为什么总想着先抛弃我”的质问下，悄然松动了一丝缝隙。冰凉的墙壁硌着她的脊背，外面世界的光影无声流淌。陆辞哼着不成调的歌，走进了厨房，很快传来水龙头哗哗的声响。姜书雅闭上眼，混乱的思绪中，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他拍大腿时飞扬的眉梢，质问时眼底深沉的暗涌，还有最后那声大笑里，某种近乎坦荡的亮光。

这男人，疯起